序言

好望角与塔吊(2021-2024 代序)

FreeBSD 是一款开源的类 UNIX 操作系统,直接继承自 BSD UNIX。被广泛应用于苹果产品,车机 QNX 系统,奈飞网络等等。

自 2002 年 9 月后,中文世界就再也没有一本 FreeBSD 的入门和基础教程了。知网上的硕博论文,有关 FreeBSD 的也只有区区 10 篇,均为硕士论文;而 Linux 则有 2 万余篇,百余篇博士论文。在国内招聘网站上也找不到任何 FreeBSD 有关的工作岗位,学校也不会开设相关课程。看起来市场完全不需要了,是这样吗?

当初那些推广宣传 FreeBSD 的人,如今在哪里?是否还会偶尔访问一下 https://freebsd.org 呢?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中唱道,“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只有与你同行的才是你的朋友,无论在先,还是在后,都会被遗忘。

这个世界的确很大,但是对于大部分人,穷极一生也不会到达非洲的好望角。受墨卡托投影法的限制,人们意识不到非洲有多么广阔。人们只觉得俄罗斯很大,格陵兰岛更大。事实上,二者加起来,哪怕再加上中国都远不足非洲面积的三分之二。这个世界果真很大,就像开源世界一样;面对头顶无垠的星空,人们是会选择继续抬头前行,掉进泥沼;还是低头用忙碌充实自己?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住在乡村里,从未出过几次远门,但这并不妨碍人们了解他那深邃的思想世界。即使人们完全没有能力读懂他,也会每年去纪念。世界的确很大,大到穷极一生也无法到达。世界真的很小,小到每天来来回回却连镇子都没有踏出一步。我们的好望角究竟在哪里?世界越大,世界也就越小。

《FreeBSD 从入门到跑路》项目从 2021 年 12 月 19 日到今天(2024 年 12 月 18 日)已经过去了 3 年整,有 5333 次 Commit。在 1095 天中,平均每天有 5 次提交。虽然不都是我的提交,但看起来也足够自我感动了。

自我接触 FreeBSD 至今亦 7 年有余。我从未直接对 FreeBSD 项目做出任何贡献,没有向 src 提交过任何代码。但我已经尽最大程度去延续我的敝帚自珍。

之所以将这一系列教程和文章作为一本开源书籍来呈现,根本上是因为:我希望此书能像 BSD 一样得到最大程度上的使用,产生最广泛的利益。

法国哲学家让-保罗·萨特认为,存在先于本质(参见《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君子不器,人的存在没有固定本质,人的本质是动态地建构于实践中的。很明显,现在大多数人也是这么想的,人要去创造意义,才能同时获得意义。看起来似乎是对意义问题的终极回答了。那么,事实果真如此吗?萨特早年认为人的自由是绝对无限的,不承认任何所谓客观限制。我可以做,但我还没有做,因为我在找到做此事之意义。

现在想起来,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中有个角色叫“老詹”,从意大利到中国来传教,结果传教没成效,成了卖葱的;当中还有一个角色叫“老汪”,时常不知道在走些什么,就一直四处乱走。在这个世界中,我们除了安慰自己这已经是可能世界中最善的那个,已经是上帝的全能意志的体现,还有什么借口,说这个世界的美好?我时常乱走,我不认识任何人。就像在看 VR 电影一样。这个世界会不会是场电影?我们除了是自我感知意识的集合体以外,和电影中的人有什么区别?我在一场影像的放映之中,我并不存在。这个幼儿园的墙壁摸起来很粗糙,看起来是黄色的,敲击发现很硬。但不是无中生有。是有工人搭建如此。但这和这一切是场电影并不冲突。仔细想来,是谁让我看到的围栏?是谁让我摸了一下这根柱子。真的没有人吗?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吗?我有不去摸的自由吗?我真的有自由不去摸这根硬的粗糙的黄色的柱子吗?为什么我到处彳亍,仍旧回到了原点?

除了疾病外我一无所有。生命真的存在吗?正如加缪所说的那样,我一直是个局外人。我却用《庄子·山木》中的“君子之交淡如水”慰藉自己。我十几年前常去的图书批发市场,它还在,它也不在了,我再也找不到教辅书以外的任何书籍了;当初和我一起看书的人,他还在,他也不在了,我再也和他说不上话了。也许二者根本就从未存在过,只是我看过的一段电影罢了。电影结束后,剧组也就该解散了。我当时还在和众人打《三国杀》,不知道是谁丢的铁盒,塑封的三国杀。最后我赢了。我以为以后还会有很多如此快乐的日子,但是那却是结束。我再也找不到能凑齐的人去打三国杀了。无论线上还是线下。甚至 2V2 都找不到人。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玩过三国杀了。

我可能这辈子也无法去 BSD 的诞生地求学,甚至看一眼都是不可能的。我也永永远远无法获取他们要求的哲学博士学位。我的好望角在哪,它真的存在吗?如今,我抬头除了一片雾霾,什么也望不到。我以为是月亮,结果发现那是塔吊的照射灯。

存在即破烂。再美好的东西,也只是一堆破烂。很多美好的东西即使再用心去推广宣传也终究消逝。所有的开源项目迟早都会变成数字墓地,后遂无问津者。

事实是,每天都会和无数人错过。北岛诗言“一切交往都是初逢”。即使是认识的人。也会永远离开,我这个意思不是说人死了。而是比如像群里的群友,他就不说话了,等于死了,没区别,你找回来他说话,也没有意义。第一你不想这么干,第二他不想这么干。所有人在一起不都是短暂的几年?对于实际意义来说,不说话就是死了。只有能说的上话的,对于自己来说才算活人。和这个人生理健康无关。这种死人遍地都是,我们不是一直活在墓地之上吗? 聊天群也会消失变不见,人还在,群没了,再拉回来也是死人。他把你们用的聊天软件都卸载了,你即使舔过去和他用一样的,也没什么用。所有聊天群都迟早变成数字墓地。没意思啊,现实和群就是吹牛。什么也留不下,现实也一样。截图不就是赛博照片,没区别。这世界很大吗?为什么感觉这么小。没意思啊,无论群还是现实就是吹牛。和你待的时间最长的人你几乎都不认识,也不想认识,那就是工具人。谁会想和同事同学真正交朋友?忙起来好啊,都不记得了,多好。大家都忙起来,那这个世界该有多美好。事实是,他们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吹牛罢了。反而安慰自己很充实。那些未与我们同行的人,真实存在吗?我对他们的影像,是他们的墓志铭吗?

我一直是个局外人。从未参与过任何 FreeBSD 开发与维护。对于 FreeBSD 项目来说,我就像是南阳刘子骥,再也找不到桃花源了。我为什么没有参加?我可以做,但我还没有做,因为我在找到做此事之意义。我也的确做过,我也从未做过。

这是一个大流变的时代。工业化和现代科学要求以标准、效率和货币来衡量一切。凡是花里胡哨的都是形式主义,凡是长篇累牍的都是废话唠叨,凡是瞻前顾后的都是懦弱胆怯,凡是没有数学化的全是鬼话屁话。现代性从未存在过,你能在虫豸身上找到任何所谓的文明吗?人类始终愚昧又落后,却往往用形式主义和现代科学遮蔽这一切。人类文明真能永不落幕吗?我告诉你,我不相信!

《玫瑰三愿》玫瑰花“我愿那妒我的无情风雨莫吹打,我愿那爱我的多情游客莫攀摘,我愿那红颜常好不凋谢”。玫瑰终究化归泥土。我真的能找到一棵烂开在碧栏杆下的玫瑰花吗?如果存在,她在哪里?

我始终在思考。会者定离,已经没有人在与我同行了。我的确是找不到任何朋友了。朋友,我怎么对他,他就怎么对我就可以了。

中文社区现在和其他群已经没有区别了。虽然以前也是如此。看看其他群那近 100 个人的翻译群没有一个人翻译你不觉得荒谬吗。讨论 BSD 却连 BSD 基本常识都没有。没有什么意义。

我是 2018 年接触的 FreeBSD 。同年,我因为严重的躯体化症状去了医院看看,说我是重度抑郁症。所以最开始几年就在群里吹牛,因为根本动不了,手指头也是。群里有个人,说为什么不把教程总结起来。我说那,服务器钱和域名你出吗?他就买了个域名——freebsdcn.org,服务器用的 vercel。我一晚上就整理出来了二三十篇——因为晚上根本睡不着。还是浑身疼痛。后来过了两年,换了个医院。开了别的药,不疼了。但是,时常会感觉这个世界破破烂烂的。什么事情都觉得没有意义。我花了几年的时间学了一些西方哲学、我花了几年的时间学了一些西方哲学、基督教神学。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去医院了。跑路这本书中间我也断了总计有大概一年半。我愈发怀疑世界的真实性。讨论具体的计算机知识没有任何意义,科学也没有意义,科学是经验性的。数学也是不完备的,再深入研究,没有意义。尽管我以前曾经深入研究过。我已经尽我所能去建设了。其他的,不是我不想做,是我做不了。我虽然只是花了几个小时几分钟去写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但是那是我一天中唯一的活动了。我从未在网上和别人说过这些。我只是说我身体不好。我每天都感觉自己要不存在了。但是后来觉得没有意义,也许我从未存在过。我看到动漫里那些人物,组乐队啊,各种社团。包括所谓的追梦电影,探索外星人的,如《宇宙探索编辑部》,我始终觉得他们不够努力。我知道说这些会对别人造成困扰,故我从未说过。我现在感觉自己一无所有,除了不健康的身体。我想做些什么事情,对我来说真的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我 7 号打开的书,现在就读了 15%,在过去,一本书几天就看完了。你如果看 GitHub 提交日志。你能发现绝大部分都是深夜提交的,不吃药根本睡不着。说这些也没用。我只是说,我这样都能有所贡献。那些正常的人,为什么连现成的东西都不去看一眼,就有资格说没意义?他们有什么资格说没意义。我每天都感觉自己到不了白天,我仍然在自我感动。我只是鼠标点了几下,但是那天我基本上就没有任何想做其他事情包括吃饭的想法了。我在认为自己的存在都没有意义的情况下还在复制粘贴。

我说了我不知道,我没有能力去知道,可能永远也不可能了。所有人都在说自己在上班,很忙,没空陪你玩,自己上班很累,这个不赚钱。无论 freebsd 社区,还是什么社区,我都是个局外人。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他们。我也从来没有埋怨过任何人。我只是自己一个人复制粘贴,仅此而已。

我已经尽力了,但我从未努力过。

他是我自认为我最好的朋友。我往他背后贴纸条,无论我怎么捉弄他他也不生气,只是把纸团扔进垃圾桶。他给我 5 毛钱,祈求我和他一起走他那条路回家,让我等等他——他被体育老师抓去练长跑跨栏了。在路上,他把捡到的汽车零件,一个很精致的钢制圆环给了我。他看我很想要,就说他经常捡到,不差这一两个。他说他租的家要被拆了盖啤酒厂。要回到山西老家了。那时,流行玩悠悠球,他玩的最好,会很多招式。我什么也不会,像现在一样。我说,我花 5 块钱巨款买了一个悠悠球,一定带过来给你看看。第一天,我忘记了。第二天,我忘记了。第三天,放假了。直到现在,快二十年了。他家,仍旧一片荒芜。我昨天了去看了,和以前,真的没有变化。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他仍然没有见过那天我所提到的悠悠球的样子。我为什么没有问一下他的户口所在地,哪怕是可能再也打不通的电话号码,我为什么没有去看看他家到底在哪里?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但我仍未知道那天所提及的家的样子。钢制圆环也早不知道去了哪里。离开了 BSD,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去哪儿。但是是时候离开了这一切,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他家在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我视作局外人。我这个人,满脑子都只想着自己呢。我从未努力去做任何事情。但我已尽力。

佛教允许比丘还俗的次数,可以有三次机会。我也三度放弃 FreeBSD。如今,已经没有机会再继续下去了。

我很久以前写道,“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做些什么事情,无论大小,哪怕只是谈谈自己的学习体会(但并非出于炫耀)。否则如果只是夸夸其谈的话,我们和那些只会吹牛逼的、只会键政的、互称大佬的群或社区有任何区别吗?如果没有区别,那就没有任何意义,那么我宁愿这个社区不再存在。如果大家有时间有精力的话可以考虑翻译文档,如果会编程的话可以考虑移植软件到 BSD,如果能力更高甚至可以参与系统开发。”

如果凡是存在的必然有其合乎理性的地方,一切新事物都在不断地获取其存在的理性,而一切的旧事物都在不断地失去其必然的理性。那么只有一个不存在的点是事物绝对完美的那一刻。所以无论是新事物还是旧事物都是破烂而已,都是非充分理性所决定的。即存在即破烂。新事物获得的所谓继承旧事物的理性也不过是一种幻觉而已,因为根本不存在一个状态存在完美的事物,进而构成世界。很明显现今,无论是本公众号还是别的什么,都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都已经被时代解构了。《MyGO!!!!!》中长崎爽世说“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亦如此。我不想再看到,连初一考试倒数的学生都能照着我的破烂教程在VMware Workstation Pro装上 FreeBSD 和 KDE5,但竟有成年人在九个月内连系统在虚拟机都装不上反而理直气壮地在云评论这一切。如今早已没有了巴别塔,但是人们还是装作不识字,装作看不懂视频,装作看不懂文字。那么只有上帝能够拯救他们了。

那些说了不做,每天都在讨论一些时髦的东西的人们,就喜欢这种自己根本不懂看了以为自己懂了其实还是狗屁不通的东西,说了一堆全是假大空,看的人还以为自己懂了。原来现在的市场喜欢这种东西,真是个美好的新世界呢。我也没什么两样,没资格批评他们。毕竟,那样是多么地快乐啊!如果像现在这样,我还自以为我自己懂了,说些看上去自己都不懂的话,那不就是双倍地快乐吗!二十一世纪了,没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的事情了!

是时候结束这一幕荒唐的闹剧了。没有什么意义,无论在用户还是开发者群体抑或我自己。我没有办法强求任何人和我一道同行,在世界这场巨大的过家家中再扮演什么旁的角色。那些能够一直陪伴你的,才是你所应该珍视的;那些和你高谈阔论的,未必就是能和你说得上话的人;那些未曾到过的远山,不代表你从未登顶。虽然时间是不同人眼中流动的影像,可我们仍然在同一幕舞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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